宋江說話裡提到是要魚惹起糾紛;張順自然請示自己去負責弄魚。李逵之前的任務沒完成,自告奮勇要一起出力。 戴宗擔心李逵再出是非、在一眾漁人麵前又惹不快,以“吃的水不快活”要阻攔李逵。張順表示這些問題有他解決,不礙事。到了水邊,張順展現了對漁人們的管理成效,讓李逵拿魚先回;自己安排了漁人行販辦事,也回來陪侍宋江。再安排酒保上了好酒,張順安排了魚的烹飪方案。 正輪到李逵說話,賣唱女來。幾個都停了說話,在高雅會所,尊重賣唱人,先聽曲。李逵憤怒,道義中人溝通說話這理還不夠大?怎麼這幾個認為年輕女子賣唱理比我大?這事不對!這小女子能做什麼?給我滾開。於是動作迅猛,“跳起身來”,伸兩指頭按了下賣唱女,大概本意是輕輕推開,卻直接把賣唱女按昏過去。 有人說李逵純粹作惡,這裡故意下得重手,真不見得。一個十六歲的賣唱女子,和普通男性相比力量和耐受力差的都不是一點半點;普通男性和張順這個魚牙主人的力量和耐受力差距也是極大;而李逵一手按住張順腦袋,明顯很隨意的行為,都讓張順無法掙紮;張順的拳頭,李逵都能由著他打不礙事。所以讓賣唱女昏過去、擦破一片油皮的行為,對李逵主觀意願來說,應該真的隻是輕輕的一碰,或者就是輕輕推開。 把女子救醒,其父母知道了李逵身份,不敢說話。宋江能理解李逵,沒有責怪李逵,隻是替李逵收拾場麵。 宋江和藹問話;老婦人上來應答。老婦人先承認了己方的些微疏失“為他性急,不看頭勢,不管官人說話,隻顧便唱”,點出了受到客觀傷害,並不過度“哥哥失手,傷了女兒些個”,並不敢追究李逵“終不成經官動詞,連累官人”。這句話在語境裡達不到威脅的層次,隻是比完全放過、扭曲現實加以承受的程度略強一點。 見老婦人說得基本客觀、偏於忍讓,宋江讓宋玉蓮(宋遇憐)父母安排個人跟自己來拿賠償金,並正聲說明不是反話詐這一家子。於是宋玉蓮父母很明白這事性質已經超出普通賠償,而算是“官人救濟”。 宋江並不說李逵;戴宗得埋怨李逵惹事。李逵自己行事什麼都理所應當,戴宗得擦這個屁股,盡量挽回自己和李逵在宋江處的形象、畢竟自己是明事理之人。李逵並不承情、不認是自己惹事,認為主因是賣唱女太過嬌弱,不是他意料得到的事情,並以自己為例邀證“你便在我臉上打一百拳也不妨”。作為本地主人、地位四人中最低者,張順主動聲明結賬。一番推卻,宋江不好讓張順覺得自己看不起他,讓了結賬,聲明後續自己請回。 夏日的天也快黑了,大家來到宋江住處,宋江按親疏關係,委屈自己人,先兌現了對外人的言語、再兌現最後認識的張順事務。張順走後,宋江給出書中最大規格的一錠五十兩大銀(參考折算十萬元),表示“兄弟,你將去使用”,最大限度圓上李逵夢想“我有一錠大銀,解了十兩小銀使用”,減少李逵是非。李逵自然不客氣;一天下來,戴宗也已不用說什麼。 在張順拿得四尾金色大鯉魚後,當天宋江先和差撥吃酒、再和戴宗吃果品喝酒、琵琶亭上吃了小半份醃魚辣湯、一份鮮魚辣湯、一份酒蒸鯉魚,入夜還單吃一尾不知怎麼做的大鯉魚。這天的夥食改善的太過理想高端、缺少墊肚子的主食,又辣又鮮,病菌和寄生蟲積累的可能比較多,淩晨一點到三點間鬧肚子,直接瀉到虛脫。張順隻看宋江愛吃魚,轉天還把好魚往這送,看到宋江瀉倒,許多囚徒在這主動真心看望,應該意識到宋江人望絕不尋常。宋江看到張順,心裡清楚,傷病下依然自控著周詳處理事情。判斷自己應該隻用“一帖止瀉六和湯”;鮮魚給了管營差撥。張順可能也意識到了宋江行為邏輯,順宋江意思,先替宋江辦外人事,後帶回湯藥給宋江。 有眾多囚徒服侍,張順沒有刻意相陪。再轉天,戴宗李逵帶酒肉來宋江這聚會,看到宋江剛剛恢復,避開宋江在邊上吃了,和宋江作陪一天。 除了牢城營初會麵,戴宗形象說話辦事一直靠譜。控製著自己身段、帶挈李逵、招待客人、行為舉止、臨場應對辦事基本沒明顯問題,找書苑 www.zhaoshuyuan.com 並不是剛見宋江那副被宋江陷阱帶偏的樣子。這些過程,宋江必然都看在眼裡,對戴宗可以形成更完整的認識判斷。 對張順此人,其關鍵字眼,一是名字裡的“順”字,在這個階段看得清楚;二是他的星號“損”。這個損則很有《道德經》裡“損之又損,以至於無為”的感覺。雖然張順排位在天罡中不算靠前、損這個字眼看起來似乎不好,但“損之又損,以至於無為”事實上是極高的評價。張順所有答話和行為的順勢而動、連消帶打、隨桿而上、遇難轉身,也很有他在水中“浪裡白/百跳”的風範。水勢浩大難當,而張順能踩水半立江中,其近道程度幾乎隻在天魁、天閑之後,與天殺難分上下。天魁是入世證道;天閑是自身本道,遊離世外、偶與世合;天殺是隻執一道、得其究竟、眾理分離之像;天損是萬勢不得加身,似退而不敗,無為自成其道之感。 從漁人、行販寧可耽誤一天生計,也得等候張順的陣仗,側麵寫出這魚牙主人在江州城裡的影響力和整治效果;鬥李逵,先輸後轉場,拿下一城;見戴宗,步步後退,步步得贏;交往宋江,有孔便入,誤失則隨勢轉身,都是精彩表現、如水一般,把“順”、“損”二字表現得淋漓盡致。而在這裡,由於宋江的腹瀉不能自主,張順又得以看到眾囚徒的表現,窺見宋江真實,也使得後續劫法場之時,張順以張橫弟弟的身份,卻站住船頭、領江州黑道巡視江邊。順而損,損而順,這裡的理解和塑造,是極其精妙的;且拆成每個不同人的視角,還都是完整的道理和結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