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段開篇的言語有很大的問題嫌疑。看起來符合常理,但和後麵的時間一對就出現矛盾。按目前流傳本的記錄,宋江忽然懷疑公孫勝不回,指派戴宗趕去;戴宗同意去了,實際繞路沂水,最後似乎無功而返,大家卻又無所謂,這都是蹊蹺的地方。 算算時間,公孫勝離開梁山是八月中旬。雖然公孫勝誇口過他會架雲,但明顯大家看著公孫勝是步行離開。按常人腳步算,公孫勝到家、傳回梁山消息,應該要一個月時間。即若要宋江大部分話成立,至少時間是九月中旬。後文戴宗返回,“光陰迅速,又早過了兩個月有餘。時值秋殘冬到”,秋殘冬到,正常應是十月,再晚不可能晚於十一月中,尤其薊州還在北方(那時氣候比現在溫暖,從大同到山東一路在十一月底的深冬裡按書裡是雨雪天氣,大部分區段甚至並不一定下雪)。因此如果後文時間成立,那戴宗到薊州的時候,不可能晚於九月中旬(否則後文就不該提秋殘,直接該是深冬)。這樣一來,戴宗出發的時候,公孫勝離梁山最多剛出一個月,宋江話裡的“莫非昧信不來”、“如何不來”是不能成立的。去掉這兩個小短句,剩下的話語則沒有問題,但完全是另一個意思;即宋江不是在懷疑公孫勝不回,而是宋江想著眾人裡隻少個公孫勝,一去沒有音訊,有所掛念,想找個人去打聽消息,必要的話幫一下手。這是後世說書人小看了宋江心胸和兄弟情義。這種情況下,這事不急,故而此時宋江的安排應該是“可煩哪位兄弟”去走一遭,不是非戴宗去不可。所以隨後戴宗願親自去、宋江大喜、誇戴宗速度快之類的反應才能一氣嗬成,不像目前怎麼看怎麼別扭:明明是自己指定、人家沒有拒絕,還要誇人一套,顯得很假。此外這種情況下,戴宗去一趟本不太急,因此出發後稍微繞道,取路沂水,順便打聽下李雲情報,邏輯上也就更為通暢。而之後戴宗回來沒打聽到公孫勝消息,本來時間期限還遠,這是來自宋江的額外關愛掛記,沒具體行蹤本來也沒關係。隻要薊州沒有捉到梁山首腦公孫勝的信息,宋江派人就已經達成了大部分目的。既然公孫勝沒像李逵回家一樣出什麼意外,那回來的事情等他自己看著安排就行。這樣一切就都要自然得多。因此問題關鍵在“莫非昧信不來”、“如何不來”、“戴宗兄弟”這三處字眼;後世說書人不理解宋江看到李逵出現意外,忽然擔心公孫勝遠去薊州也遇到風險,認為得主動去打聽下消息,但擔心不重,畢竟公孫勝不是李逵;隻以為是公孫勝長去不回,擔心誤期,這種情況下遠途去催公孫勝,那就適合主動派戴宗,從而補充解釋,以致造成這些誤會。 宋江的差使本來就不急。這時正常時間晚則剛進九月中,最早的話還在八月底都有可能。畢竟隻要不是懷疑公孫勝昧信,那宋江有李逵事件提醒在先,哪天忽然掛記公孫勝、想找人去看看消息都算正常。隻不過應該還是九月初接近九月中最為合理。戴宗四甲馬趕路,即便繞路沂水,去薊州總共也隻要三天時間。因此斷句應該是“在路行了三日。”然後單起一句,交待戴宗還繞路打聽消息、印證李雲的狀況。所以“來到沂水縣界”的時間應該是第一天下午,最多當天出發晚了,那會是第二天一早的事情,不是行了三日才到沂水縣界。從戴宗聽到的傳聞消息來看,這時時間離李逵脫逃(應該在八月底)不久,李雲被認作失蹤,話題還在李雲身上,而似乎沒有馬上安排後續都頭,話題轉向新任都頭。這樣一來,朱富李逵離開現場等李雲的當口,李雲假裝中蒙汗藥(現場事件李雲是見別人先倒,自己後倒的)、兩小時的時間裡,先通過閑散軍士給沂水縣令遞去消息,再順水推舟將計就計找梁山入夥這原本不大的可能性就更小了。否則沂水縣令應該明確定性為李雲叛逃、懸賞捉拿,並盡快安排後續都頭,而不是當李雲失蹤,這樣李雲打入梁山才能更真。這個行動,以戴宗的能力、此時時間的寬裕,完全可以是他自己獨立做主采取,都不見得需要和宋江先有商量的。戴宗的消息可以作為李雲沒和縣令串通來投梁山的佐證;沂水縣認為李雲失蹤,戴宗對此冷笑,人已到了梁山,這該算你們自己逼走的,我們笑納了。這裡顯出戴宗的主動、細心。這一趟行程,對戴宗的能力、形象有所豐富。 因為“來到沂水縣界(時)”到“戴宗聽了冷笑”這句話是插敘,所以“當日正行之次”應該才開始正式介紹戴宗走到第三天發生的事情。找書苑 www.zhaoshuyuan.com此時地理位置大概已接近薊州。此處楊林介紹“數月之前”,應該是“數日之前”,楊林的行動,應該是收拾好了、剛出發去梁山投托入夥的狀態。同樣,戴宗答復楊林的語句,宜去掉“尋取公孫勝還寨”這幾個字,這樣事情前後依舊通暢。戴宗遇楊林後,轉為普通步行,這樣半天或一天的行程可以忽略不計;第二天用兩甲馬大概走了兩三小時,約莫走了一百到一百五十裡,到的飲馬川;從飲馬川出發大概是普通步行路程一天(戴宗飲酒了,且沒有說明用甲馬;但也可能一天步行,後麵又上甲馬,則距離完全無法測算),到了薊州城。因此飲馬川有驛路經過、路邊山多,大概附近有渡口,距離薊州城可能是南麵一百裡以內,也可能更遠,有可能是當時實寫的地名。一般來說,書內虛寫或挪用地名都有明顯喻義(如蜈蚣嶺、揭陽嶺、無為軍),實寫地名不一定有喻義,如鄆城、江州。飲馬川我目前沒有看出明確的喻義。而楊林的出發地點完全可能從薊州起,即見戴宗之前,楊林在路上最少應該已經走了二百五十裡,三天以上時間,最多就沒法算,不好分析公孫勝和楊林見麵的時間地點。所以類似武鬆家鄉清河縣既然點明是鄰郡(唐代才還有郡,大致相當於州),自然也是個虛指地名,喻義為主;後文祝家莊點明在鄆州,鄆州在北宋改名,唐鄆州在宋元為鄆城縣,歸入濟州,宋鄆州改名東平府。鄆城縣和東平府兩個地名在文中均有出現,是實指,那祝家莊自然同樣應該也是個以喻義為主、而非有實際指向的地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