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2年2月。 那年春節後,何仰敬正式啟動了開店計劃,他在祿州市臨江區的老街農貿市場中租下了自己夢開始的地方。他以“香拌麵細扁食”為字號,以花生醬拌麵和扁食為菜品,在僅有四臺桌椅的15平米小店中開始了自己的創業之路。 看似簡單的菜品,卻完全不簡單;畢竟不像祿州當地的宣紙肉和璞玉丸那樣有人供應現貨;外來的花生醬拌麵和扁食,從醬料到餡料都需要何仰敬自己準備。他在家中廚房操練了足有月餘,還挑選並確定了最合適的原料供貨商,這才開起店來。 在開業的那天,天微微亮時。何仰敬騎上家中那臺舊的自行車,來到了老城村外,新盤鄉的早市;那裡有著他托人定做的番薯麵皮和堿水麵條。他又騎上40分鐘,來到了老街農貿市場;提上了定好的半個豬後腿,買了新鮮的小蔥、生薑和蒜頭;才來到了自己的店裡,開始準備食材。 其中最耗時,也最麻煩的,當屬扁食的肉餡;為了還原正宗的彈脆口感,不能簡單剁碎豬肉,而是需要將其敲打成泥。何仰敬快速地將豬後腿洗凈,再去皮、拆骨、分切、去筋;再將豬腿骨放入湯鍋熬製湯底。一切就緒,他就掄起兩根搟麵杖,在凈腿肉上奮力地敲打起來。 在還未熱鬧起來的農貿市場中,一陣陣清脆的敲打聲從何仰敬的店裡傳出,引來了幾位還未出攤的農婦駐足觀看。 “這阿弟在敲什麼呢?”,“豬肉吧?剛才看他從阿琴那買了豬腿。”,“這是要做什麼?沒見過。”,“我也沒見過,你去問問?” 敲打一遍,加入一點食用堿水;再敲打一遍,再加入一點食用堿水;直到肉餡泛白、細膩而黏手,足足一個小時。接著,何仰敬將肉泥盛入一麵大盆中,加入醬油、糖、胡椒粉和鹽來調味;再用手順著一個方向攪拌,直到肉泥上了勁,且“盆光、手光”不黏手。 直到何仰敬坐下包扁食了,三位還留在門外觀看的農婦才走進店裡來打聽。 “阿弟啊,你這是做什麼呢?”,“我看著跟宣紙肉差不多樣子。”,“不一樣!宣紙肉的餡不是這樣的!” “這叫扁食,是山明那邊的小吃,”何仰敬快速地包著,並將扁食整齊地碼放在撒滿麵粉的竹簸箕盤上。“馬上就好了,等下來一碗嘗嘗?還有花生醬拌麵。” “你這多少錢一碗?” “拌麵和扁食都是2兩票1毛一碗,便宜實惠。”何仰敬包好第一批扁食,便起身開始準備拌麵用的醬料了。他先在熱好的鍋中倒入一些菜油,再加入一勺花生醬,接著用鍋勺壓著慢慢旋轉,在最小的火力下,慢慢地化開花生醬。 “那沒有票怎麼辦?”其中一位農婦問道。 “那就2毛一碗。” 幾位農婦開始小聲地交頭接耳。“2毛,好貴!”,“是啊,也就那麼點東西。”,“我看不值。”,“不過這醬還挺香的!” 何仰敬在熬好的花生醬中加入醬油、糖、鹽和香油,並攪拌均勻。看著農婦還未散去,便又問了一遍。“都準備好了,要嘗一嘗嗎?” “額,不用了。”,“我吃過早飯了。”,“對,我也吃過了。” 看穿她們心思的何仰敬決定大氣一些。“要不再來點?我第一天開業,想請你們幫我嘗嘗味道。” “額……好啊!”,“那我可以幫你這個忙。”,“對對對,反正還沒開攤呢。” 三份堿麵下入已沸騰的高湯中,長筷分拌避免粘連;煮好,分別盛入已倒上醬料的白瓷盤,再撒上小蔥花,三份花生醬拌麵便已完成。何仰敬端著麵送給已落座的農婦們,“要像這樣,馬上拌開,趁熱吃。”他還用其中一碗麵示範了下。“扁食也馬上就好。” “這麼快啊?” “備好貨了就快,人再多都來得及。”何仰敬說著就回到灶臺邊,數著數,向湯鍋中下入扁食,總共30顆。用番薯粉製成的扁食皮在鍋中迅速變得透明,不消一會,便已煮熟浮於湯麵上。分裝入碗,滴上香油,撒上小蔥花,三碗扁食也已完成。他端上扁食,“可以先嘗嘗湯,如果不夠酸,可以加醋,想要更香一點,還可以加胡椒粉。”同時介紹著吃法和桌上的調料罐。 “嗯!這拌麵好香啊!麵也筋道,一點都不糊!”,“是啊,是啊!你快嘗嘗這扁食,很脆啊!跟宣紙肉完全不一樣。”,“嗯,‘吧唧’嗯,‘咕嚕’好吃。” 看到食客吃得滿意,何仰敬也就安心了。“怎麼樣?好吃吧?” 三位農婦以最快的速度消滅了眼前的美食。“好吃!好吃!”,“謝謝阿弟哈,很好吃!”,“誒,我們要出攤了,先走啦。”她們吃完,便急著要走了。 何仰敬上前收拾桌麵。其中一位農婦停下了腳步,她思前想後,突然回過頭來,並湊到何仰敬身邊。“阿弟啊,聽大姐說。你做的這個拌麵,和這什麼扁食,非常好吃。但是你把店開在這裡,不合適!” “是哪裡不合適?”何仰敬願聞其詳。 “你看啊,這市場裡邊,你看著人多;但來買賣的,都是大姐我這種年紀的,我們不舍得花錢的,大家都是吃了早飯才來的。”看來這位農婦在這市場中擺攤已久了。“到了中午,我們也都有帶飯來。你這個,當午飯吃吧,吃不飽;點得多了,又太貴。大姐啊,是看你人好,才提醒你的,你莫怪。” 何仰敬聽著這話,心裡咯噔一跳,但他也是考察過這裡的。“但我看,這裡邊賣璞玉丸和宣紙肉的店,生意都很好啊。” “他們都是靠老主顧的。”這位農婦說著便指向對麵還未開門的兩家店。“不信啊,等一會,你看看他們店裡,到底是坐下來吃的多,還是打包帶走的人多。” 何仰敬細細一想,確實如此!在祿州,璞玉丸和宣紙肉是逢年過節、婚喪喜慶乃至生日壽宴的必備食材;除了辦宴班子的訂單外,還有著大量的零售單子;這是拌麵或扁食所不具備的地方優勢。那他也不願放棄希望,他又問道:“那不是還有很多年輕人來這市場吃早點嗎?” “那是啊,但他們都在外邊,在門口擺攤的那吃!”農婦直言不諱,卻又突然注意到何仰敬的神情,趕忙安撫道:“但也沒事哈,大姐隻是多嘴。你這手藝這麼好,慢慢做,生意都會好的。我也會告訴來買菜的人,你這的東西好吃的。”說完,她便走回自己的攤位了。 有些恍惚的何仰敬也沒忘了道謝。“,好。謝謝大姐!” 正如這農婦所說,一早上過去了,何仰敬的店裡並未進過一個客人。眼看到了中午,市場中的人都紛紛拿出飯盒,吃起了自己帶來的午餐;何仰敬也回到店裡,張羅自己的午飯。 他想著簡單對付一下,剛準備用一碗花生醬拌麵來打發自己正咕咕作響的肚子,熟悉的聲音就從店門口傳來了。 “好香啊!做什麼呢?”汪德萃提著一袋東西,來到了何仰敬的店中。“多做一碗,我也要吃!” “誒!好。”總算有件讓何仰敬開心的事發生了,他快速地做好了兩碗花生醬拌麵和扁食,端到了汪德萃所在的桌上,“來,嘗嘗,這是山明的花生醬拌麵和扁食。”他還為對方拌好了麵。 “很好吃誒!這比豬油拌麵還好吃!還有這個扁食,怎麼會這麼脆?嗯,差點忘了……”汪德萃打開了自己帶來的袋子,從裡邊拿出一碗紅彤彤的菜。“這是我阿爸昨晚做的紅糟魚頭,你快嘗嘗。” 何仰敬麵露難色;自幼不喜吃魚的他,看到魚頭更是沒法接受了。“你吃你吃,我不愛吃魚。” “你嘗嘗,我阿爸做的紅糟魚最好吃了。而且他特地把最好的魚頭留給你了,阿業都沒吃上呢。”汪德萃說著便給何仰敬夾了魚眼肉。 “我吃肉,吃肉就好。”何仰敬急忙下筷,夾起了魚頭邊上的肉。“那個你吃就好。” 汪德萃不理解地把魚眼肉夾放到自己的麵上,又夾起了腮下肉。“那你吃這個?” 看著肥厚如脂的腮下肉,何仰敬仿佛都嘗到了那軟軟爛爛的,化在口中的鮮魚味;這讓他胃中一陣翻騰。“不不不,你吃就好,你吃就好,我吃邊上的肉就好。” “平時這兩個地方,我們搶都來不及,你竟然不吃……是故意讓給我?”本還一臉疑惑的汪德萃,轉眼就要眉開眼笑了。 隻是剛起的笑意卻被直來直去的何仰敬給摁下去。“我就愛吃肉,別的地方真的不行。”為了避免對方再夾來自己接受不了的部位,他飛快地將夾在筷中的魚肉塞進嘴裡,卻嘗到了意外的驚喜。“這紅糟魚怎麼會這麼好吃?一點都不腥。很甜,是因為放的糖多?” “這是阿爸自己釀臻紅酒剩下的紅酒糟,”見著何仰敬喜歡,汪德萃自豪地說道:“阿爸說,他在下鍋炒的時候,用的也是他自己釀的臻紅酒,所以味道和別人做的不一樣。” “我說呢,除了尋常的酒糟香氣以外,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。這有點‘原湯化原食’的味道了。”眼看何仰敬又要鉆進菜品研究裡去了。 汪德萃急忙轉移話題。“我是不懂你說的是什麼了。隻知道這是真好吃。你做的也好吃。嗯……第一天開業,生意怎麼樣?” 沒想到卻惹得何仰敬滿麵愁容。“哎,都沒客人。看來是我選址的時候出錯了。” 她急忙指向市場中竄動的人流。“出錯?怎麼會?這農貿市場這麼熱鬧。” 他則指向對麵的商鋪,“你看那兩家店,賣璞玉丸和宣紙肉的;其實沒有多少人去他們店裡吃,都是下定的,或打包帶走的。”何仰敬確實覺得那位農婦所說不無道理。“所以這市場裡邊,還都是來買東西的人,沒有來吃東西的人。” 但汪德萃總是相信何仰敬的。“你做得這麼好吃,以後一定也會有人找你定的。” 隻是何仰敬更相信理性的分析。“還不一樣,璞玉丸和宣紙肉都是祿州逢年過節和宴席上的必備食材;家常的生日宴上也會用到。所以他們有固定的銷量,這是拌麵和扁食做不了的;再說,除了扁食,拌麵隻能現吃,不適合打包回家。” 這一來一往,讓汪德萃有些失落,她隻想讓何仰敬開心起來。“噢……”在思考中,她得出了自己心目中的最佳方案。“那不然這樣!你也賣璞玉丸吧!阿爸不是都教給你了,一定比他們的好吃。” “那不合適,”沒想到何仰敬直接拒絕了,他也有自己的顧慮。“那不合規矩,怎麼能來了別人的地頭,還做和別人一樣的東西?那不就成了搶生意的嗎?” 而且這顧慮不無道理,汪德萃又泄了氣。“嗯,那也是……” “而且我還發現一個事,”不過,何仰敬的思考卻未停止過。“你看,我的店和他們的店,還有市場外邊的小吃攤,有什麼不同?” “這我倒沒注意。” 何仰敬細細道來。“第一點不同,他們做的都是祿州人熟悉的小吃;但我做的這個是本地人都沒見過的。” “嗯。”汪德萃記住了“見過”二字。 何仰敬繼續分析,“第二點不同,他們賣的東西,像璞玉丸、宣紙肉、海蠣餅和芝麻雪裡蕻餅;都是可以先做好,擺出來讓人看的,這樣容易讓人有食欲。但拌麵和扁食沒煮好的時候,看著沒食欲;煮好的話,又放不了多久。”隻是說到後頭,又好似沒了信心。 “我看著別人吃好吃的,也很有食欲。”汪德萃靈光一閃,照到了何仰敬沒想到的地方。這讓他一下就開朗了起來。“哈哈哈,那也對。那就慢慢做吧,等吃過的人多了,知道的人多了,也就好了。” “那一定的!”見對方開心了,汪德萃也樂嗬了起來,她在給何仰敬夾魚肉的同時,已在心裡盤算著自己的小計劃了。“你多吃點魚。” “嗯,好。”何仰敬的胃口也更好了一些。“甜甜的,很好吃。” 到了黃昏,農貿市場送別了最後一批買菜人,攤位漸空。 何仰敬也隻好打樣了。這一天,除了早上嘗過味道的三位農婦介紹來的幾位客人,並沒有再多人光顧了。在還寒冷的初春,麵條和扁食皮還好保存;但已混入調料和空氣的肉餡卻不能過夜了,何仰敬隻能打包帶回家中。 “阿弟,”收攤離開的肉販阿琴路過何仰敬的店門口。“明天還要給你留豬腿嗎?” “要的,要的。”何仰敬剛把肉餡收入塑料袋中,回頭答道。 “那……”阿琴看著何仰敬手中的袋子,突然有些猶豫;但還是決定問清楚些。“還要半個嗎?” “嗯……”被這麼一問,何仰敬也猶豫了下,但也隻有短短的幾秒。“要!半個。” “好的,好的,明天見。”阿琴笑著道了別。 她的笑在何仰敬心中蕩起百般滋味,也讓他刻骨銘心。 等到何仰敬回到家中,已過了晚飯時間;他到家的第一件事,就是鉆進廚房;但為的不是給自己煮晚飯,而是不浪費食材。 他在扁食肉餡中混入了番薯粉和蝦油,並攪拌均勻;再用沾著油的勺子刮起肉餡,並滑入燒熱的油中;不消一會,油麵上就浮滿了金燦燦的肉片。 “阿敬啊,”在廚房外等了一會的王桂梅這才走了進來。“第一天生意怎麼樣?” “嗯……還可以。”何仰敬撈起肉片瀝油,並盛入盆中。 “那怎麼還剩這麼多東西?”看樣子,從何仰敬回到家中,王桂梅就看著他了。 “貨備多了。”何仰敬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語氣。 但還是讓王桂梅激動不已。“哎呀,那不是浪費好多錢?” 何仰敬自己也不痛快,但還是得安撫母親。“沒事,慢慢有經驗了,就好了。” “我說什麼了?不讓你開店,不讓你開店,非要開。”但王桂梅卻無法平復下來。“會比單位賺的多?” “會,放心。嘗一口。”何仰敬夾起炸肉片送到王桂梅嘴裡;他試著用美食轉移母親的注意力,但自己其實也有所擔心。“阿爸有沒說什麼?” 這一問,問到了王桂梅無法平復的真正原因,“他氣得一天不說話了。”丈夫的情緒讓她食也無味,吃著香酥的肉片,就像嚼著蠟一般。“你說你,辭職這麼大的事,也不跟我們商量一下!” “我已經跟阿爺商量過了。”對於何仰敬來說,在這種時候,爺爺何流源就是最大的靠山了。 雖說何流源沒辦法解決王桂梅的煩惱。“哎!他是老糊塗了!你那麼難得的好工作!” 但要論聽力,和護著何仰敬的心,在全家來說,何流源都是一等一的。“誰啊?誰老糊塗了?”他在自己的屋內遠遠地喊了過來。“阿敬!好香啊!是什麼好吃的?也不知道拿來給我嘗嘗?” “誒!來了!”何仰敬逮到逃脫的機會,端著肉片就跑向了爺爺的臥室。 開業第二天,何仰敬到店後就一直關著店門;而且臨近市場開攤了,還未開門。 前一天的三位農婦又在他門前聊了起來。 “怎麼還沒開門?”,“哎呀!是不是我昨天多嘴了,害這阿弟不想做了?”,“不會,裡麵還有聲音呢。”,“那就好,昨天白吃了人家一頓,今天總要來光顧一下。”,“是真好吃,我回家以後就想再吃一次了。” 她們正聊著,何仰敬就從店裡打開了折疊木板門,並疊著推到了一邊。“你們來了?要吃早餐嗎?” “對對對,等你好久了。”,“是啊,今天怎麼這麼晚?” “噢,哈哈,我弄了點新東西。”何仰敬手往店裡一攤,展示自己的新廚具——炸鍋。 可以看到在湯鍋旁多了一個簡易灶臺,上麵架著一口油鍋;在油鍋的邊上,擺放著一麵竹簸箕盤,盤麵上鋪開放著他前一天夜裡做的炸肉片。 “這是什麼?看著好吃啊。”其中一位農婦問道,她就是前一天好心提醒何仰敬的那一位。 “炸肉片,等我炸一些給你們嘗嘗。”何仰敬說著就開啟小火熱油。 “我們今天自己買。”,“對對對,不能老讓你請我們吃。”,“還是跟昨天一樣,拌麵扁食。” “好,馬上就來。”不一會,何仰敬就端上了三人份的餐點,接著又回到了灶臺邊。 “哎呀,就是這個香味!”,“誒,你那不對,得像我這樣,從下麵翻起來拌,要不不均勻。”,“噢!要這樣!”,“好吃,好吃。誒?什麼味道這麼香?” 一陣裹著鮮味的油香在店中彌漫開來。是何仰敬正在復炸肉片;他隻用少量油來炸肉,並將油溫控製在6成以下,這樣可以避免炸油太快變黑;炸過一麵,翻一麵,原本金黃的炸肉片轉身變成更誘人的橙黃色。很快,肉片炸好了;他在肉片起鍋的第一時間就撈起鍋內殘渣,並將灶臺中的火關小到僅保持油溫的程度。 新菜上桌。三位農婦立刻就鬆開了筷中的拌麵,轉向了炸肉片;筷尖一碰,有著清脆的回響;輕輕夾起,肉片間哢哢作響;一口咬下,“沙沙”一聲,脆而不硬。 “這肉片很好吃!”,“阿弟,這得賣多少錢?大姐得自己買。”,“是啊,太好吃了!” “不用不用,這得送,”何仰敬右手托向前一天提醒他的農婦。“好在昨天有這位大姐提醒,我才發現跟其它店比起來;我少了一點可以給人看,可以打包,而且一看就想吃的東西;這才有了這道新菜,所以作為感謝,請你們吃是應該的。” “你可以叫我阿蘭,”大姐阿蘭快速咀嚼並吞下嘴裡的炸肉片,向何仰敬介紹對自己的稱呼。“不敢不敢,大姐就是多嘴一提。不過,你做的這肉片是真好吃,真的可以稱斤打包賣的,我都想從你這邊進一些,到我攤位上去賣。” “阿蘭姐你說的是啊!”何仰敬再次被點亮靈光。“真的可以放到你的攤位上去賣!” “哈哈哈,我就這麼一說,我們農村的,哪來的票給你?”阿蘭有些不自信地說道。 何仰敬明白對方的不易。“哎呀,我也是農村的。沒事,稍微多收一點就有辦法。我們那都是這樣,互相照顧著。” 阿蘭還是有些遲疑。“你……真的沒事?” 何仰敬更加肯定地說道:“沒事,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。”既能幫到自己,又能方便別人,何樂而不為? “那可以,那可以。我們試下,賣著看。”阿蘭這才安下心來。 “好好好,哈哈哈。” 到了中午前。經過阿蘭和另外兩位農婦的宣傳和介紹,何仰敬的店裡已迎接了不少客人;前一夜做的炸肉片也賣空了,他開始重新製作補貨。 “阿敬!”汪德萃興致沖沖地來到店中,後邊還跟著她的大姐汪德蕓、三妹汪德馨和小妹汪德慧。“我帶姐妹們來吃午飯了!” “噢!”何仰敬正往油鍋中下著肉片,抬頭就看到了汪家四姐妹,他開心地招呼道:“歡迎!歡迎!” “哇!這是什麼?”汪德慧快步跑到油鍋前,“我剛就說聞到一股香味了,這是什麼呀?姐夫!”她說著就把手伸向簸箕中已炸好的肉片。 “誒!你又沒規矩了!”汪德馨趕忙上前阻止。 “嘿嘿!抓不到!”汪德慧已將一塊炸肉片塞入口中,而且跑出店去了。“哇!好吃!” 當然,汪德馨的目的並不在管控妹妹,她對著何仰敬微微一笑。“何大哥,這是什麼呀?” 但汪德萃也湊了上來,看著金燦燦的炸肉片,兩眼放光。“對啊,這是什麼?好香啊!” “昨天剩了不少扁食肉餡,我回去加了點番薯粉炸成肉片了;沒想到很好賣,這就再做點補上。”何仰敬向油鍋中滑下最後一批肉片。 “你怎麼這麼聰明?而且像這樣炸好放在這裡,讓人看著也很有食欲!那就解決了你說的那個問題了!”汪德萃打從心裡為何仰敬開心。 “哈哈哈,還好還好,純屬運氣。”何仰敬自然感受得到,他隻看著汪德萃,聊著。“叫你幾個姐妹坐下來,我做一盤給你們嘗嘗。” “好!德馨,來坐,”汪德萃轉身就坐到了一臺桌子邊。“大姐,快喊小妹來,有好吃的!” 何仰敬開始翻動著鍋中的炸肉片,將它們炸成可以上菜的橙黃色。 一旁的汪德馨感覺自己成了多餘的那個人。她自進店以來就一直看著何仰敬,聽著何仰敬;自然也就知道何仰敬一直就隻看著汪德萃,還說著她聽都沒聽過的事情。這讓她很不舒服。“二姐,你這麼大的人了,怎麼就知道吃呀?” “就是。”從剛才就在店內觀察的汪德蕓坐在了離門口最近的那臺桌子邊。“一看到好吃的,都忘了要來乾嘛了。快坐到這桌來,不然別人哪裡能……” “噓!”汪德萃急忙上前堵住了汪德蕓的嘴,並貼著對方的耳朵小聲地說道:“別說!不然人家多沒麵子!” “噢……”汪德蕓反應過來了,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向門外。“德慧!過來吃飯了!” “我看吶,”汪德馨也坐到了門口的桌子邊,“二姐你也是多事,人家那麼優秀,自然會有自己的辦法。”她看似依著汪德萃,壓低聲音在說著;但實際說話的聲音可一點都不小。 但也無所謂,何仰敬已經知道汪德萃是來做什麼的了;他可沒忘記前一天自己和汪德萃之間的任何一句對話。他端著滿滿一盤炸肉片放在了桌上,還帶來了四雙筷子。“來,趁熱吃。每個人都各來一份拌麵和扁食,可好?” “好!”汪德萃和汪德馨異口同聲答道。 被汪德蕓領著進門的汪德慧看到了滿盤的炸肉片,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,大口地吃了起來。“‘吧唧,吧唧’好!,‘咕嘟’好吃!比剛才的還好吃。” 不一會,四份拌麵和四份扁食都上齊了;也到了市場中午休市的時候。其中的人們有的拿出自己帶來的午飯;有的開始走向市場外的小吃攤。 看著路過的人多了起來。“這個拌麵太好吃了!”汪德萃的聲音也抬高了起來,她一邊吃著,一邊誇著。“還有這個扁食,脆脆的,比宣紙肉還好吃!” “是啊!”汪德蕓也應和了起來;看這樣子,是早已對好臺詞了。“從來沒吃過這種麵,聽說是山明那邊的特色小吃。” 最容易收買的汪德慧也誇了起來。“嗯!還有這個炸肉片!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肉!”當然,從她的吃相看來,一點都不帶騙人的。 “哎……”麵對店外路人不斷投來的目光,汪德馨感覺自己的手腳都要蜷縮在一起了。“你們這樣太假了……”她半掩著自己的臉,小口地吃著,“小聲點……好丟人。”自然也吃不出什麼味道了。 其實何仰敬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;他隻待在灶臺邊,假裝忙著備貨;但心裡還是很高興的。 卻不曾想,“看著別人吃好吃的,也很有食欲”這事,一點不假;凡是路過店門口的人,不論是買菜的,還是賣菜的,看到吃得噴香的三姐妹,都會駐足觀望一番;看的人多了,想進店嘗嘗的人也就多了;店裡很快就坐滿了,門口也就有人開始排隊了。 何仰敬忙得是不亦樂乎。 眼見排隊的人多了,汪家姐妹們互相使了眼色,加快了吃飯的速度;沒有再被人看著了,汪德馨也吃得更自在了一些。“還真的很好吃。” “當然好吃了!你以為我們演戲呢?”已把自己吃成大花貓的汪德慧也沒忘了要頂撞姐姐一下。 “我先去結賬。”已吃好的汪德蕓走到了灶臺邊“老板,多少錢?” “誒,不用……”何仰敬剛想開口。 就被汪德蕓攔住了,她小聲地說道:“噓,開門做生意,哪有不收錢的道理?” 何仰敬想了想,隻報了拌麵和扁食的價格,“噢,總共8兩票,8毛。”因為他認為炸肉片是他自己開口贈送的。 “還有肉片。”但汪德蕓有自己的堅持。 “那是……”從對方的眼神中,何仰敬收下了這份好意。“嗯,好……5兩肉片,那總共是1斤3兩票,1塊7。” 結了帳,在走向門口的幾步間,找書苑 www.zhaoshuyuan.com 汪德蕓還不忘再誇一句。“這麼好吃的東西還這麼便宜,真是實惠!” 到最後,四姐妹還是裝作不認識何仰敬的樣子,有說有笑地離開了。她們一走,在外等待的一桌客人就趕緊坐了下來,還自己將她們吃剩的碗碟疊了起來。“老板!要和她們一樣的!” “好!” 這一天,何仰敬很早就打樣了,備的貨終究還是少了。對於隻做過村宴的他來說,需要自己一單一單地招攬生意的小吃店,是全新的開始;這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,也讓他頗有收獲。他開始逐漸看到廚藝以外的世界了。 關上店門,他也沒急著回家,而是先去到了阿蘭的攤位。“阿蘭姐,怎麼樣?炸肉片好賣嗎?” 見到何仰敬,阿蘭很是開心,“當然!中午前就賣光了!本來還想叫你再做點;結果看你店裡那麼忙,就想等著收攤了再去找你了。”心想著時間還早,她就轉頭看了看何仰敬的店,接著有些驚訝地問道:“呀?這麼早就打烊了?” “是啊,貨備少了。隻能提前打樣了,哈哈。”何仰敬自己也是喜悅的。 “你看看!我說什麼來著,你做得那麼好吃,生意一定會好起來的!”阿蘭拍了怕何仰敬的肩膀,湊近了些。“那要明天了,記得,多給我做一些,真好賣!” “誒,好。那我先走了。” “誒!別忘了,去找阿琴,讓她明早多給你備一些肉!”阿蘭還不忘提醒道。 “好的!” 在與阿蘭道別後,何仰敬去到了阿琴的攤位,向她定了一整個豬後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