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，又是桃花綻放的季節，歲月，繼續不緊不慢地流逝著。無論人間如何蹉跎，春去秋來日子始終悄然而至。 　　我開始著手裝修倉庫，倉庫在巷子裡，離正街僅十米距離。一邊裝修一邊還要買二手設備、做門頭、設計點單、試產品……忙碌起來感覺希望就更多一點。 　　這天佳慧突然打來了微信電話。 　　“欣然，你那個奶茶店搞得怎麼樣了啊？” 　　“在裝修了，這幾天在找二手設備。”我精神煥發地笑著說道。 　　佳慧關切地又問我：“噢，銀行卡都被凍結了，你上次不是說把蘇蔓的錢還了嗎？” 　　我總是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了，當時聽說九月就能開庭，以為案子快要結束了，興沖沖地還了一部分錢給蘇蔓，隻留下開店的錢。我以為店開起來掙點生活費總是夠的：“蘇蔓之前借的錢我還了一部分給她，還留了一部分，買二手設備差不多夠。” 　　“嗯，那你們不是還要生活嗎？星辰要交學費，還有房貸，不都是要花錢嗎？” 　　“走一步看一步吧，律師說最遲九月就能開庭，到那個時候我的卡估計就能解凍了。” 　　佳慧向來理智，也知道但凡牽扯到官司就有的煎熬：“九月還早呢，而且即使宣判之後還要執行，沒有你想得那麼快的。是這樣啊，我和宋有美、童謠商量好了，我們每人先拿兩萬給你，其他方麵也幫不了你。你也別說不要，家裡開支那麼大，不要死要麵子活受罪，再說了又不是不讓你還。” 　　“……”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，現實是那麼殘酷，我何德何能值得這般雪中送炭？我哽咽了，是啊，無論現實多麼殘酷，隻這幾個姐妹我也覺得人生值得：“好，等案子了結了就還給你們。” 　　“什麼時候還都無所謂，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，人活著或多或少都要遇到點事情，等趙家明出來了你們一起努力，肯定會好的。”佳慧暖心的說道。 　　我一點也不憧憬和趙家明的未來，隻期望早點結束這場噩夢。 　　奶茶店籌備得很順利，徐瑞卿通過朋友給我淘到一臺舊的半自動雙頭咖啡機，在一個晴朗的日子送了過來。 　　“準備什麼時候開業啊？” 　　“差不多月底吧。”我回答的毫無底氣，重新創業帶來的恐慌困擾著我。 　　徐瑞卿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吧臺說道：“回頭你去我倉庫拿一臺收銀機，省得你買了，算是給你的開業禮物吧。” 　　“那太好了，謝謝。”我感激地沖他笑了笑。 　　“其他也幫不上你什麼，隻能這樣了。”徐瑞卿自嘲地說道，他現在也是一堆爛賬。 　　我想起他上次說的項目：“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，你上次說準備做的項目，進展得怎麼樣了？” 　　“還在策劃當中，我準備把虧損的奶茶店都停了，集中精力開發一個咖啡品牌出來。”徐瑞卿感慨道：“唉，繞來繞去還是回到原點，當初我就是做咖啡貿易的，我廣州的公司現在還在烘焙咖啡豆，這段時間觀察了一下，感覺咖啡市場要起來了。” 　　我佩服道：“那很好啊，這對你來說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情。” 　　徐瑞卿沒有過多謙虛，他做事情從來都是很有章法的：“也不簡單，隻不過相對來說我有這方麵的資源，開發速度會快一些。” 　　我們正在聊著，劉金媛從酒店後門出來了，當她看到徐瑞卿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，這個表情背後的意味被我捕捉到了，無非就是關於男女之間的那些臆想，我懶得去解釋。 　　“咖啡機到了啊。”劉金媛問道。 　　“嗯，這是我朋友幫我淘的二手的。”我沒有介紹他們認識，覺得沒有必要。 　　“挺好挺好，好好搞，我覺得肯定有生意的。”劉金媛說著就開始移動電瓶車。 　　我估摸著她應該到時間去接她兒子了：“慢慢來吧，你要去接兒子了吧？” 　　劉金媛忙點頭：“是的哦，唉，好煩，走了。” 　　聊了一會兒徐瑞卿也走了，我坐在狹小的店中發呆。離九月還有幾個月的時間，雖然漫長但總算有了盼頭。等趙家明出來就好了，我安慰著自己，發了一會兒呆之後又開始忙碌起來。 　　月底，我的咖啡店開業了，姍姍幫忙刷了好多單，都給了五星好評，在新店期流量加持的情況下一天也能有個一二十單。正當我信心滿滿的準備趁熱打鐵多做點活動時，沒成想劉金榮又生病住院了，我隻好先把店關了帶她去住院。 　　好在趙家芳擔起了長姐的責任：“今天檢查得差不多了吧，我看媽精神還好。你還要開店，還要帶星如，後麵媽這邊吃飯問題我來解決。” 　　我不禁鬆了一口氣：“嗯，媽明天要做胃鏡，大姨找了一個認識的醫生。媽說她還是失眠，上次給她在省醫院開的藥她說不起作用。” 　　趙家芳也跟自己的婆婆住在一起，對於婆媳之間的矛盾很有體會，並且她十分了解自己母親的性格，孤僻且固執：“唉，你不都帶她看了兩個醫院了嗎？我估計就是精神壓力大了。” 　　我想著還是再多檢查一些項目，或許能有好的結果：“這次住院全方位地查一下吧，再做個腦部CT。” 　　趙家芳點點頭，無奈地說道：“嗯，唉，給她查吧，不過肯定也查不出來什麼。她要有什麼大毛病上次就應該能查到，她就是心思太重了，等他們出來了估計就好了。” 　　我嘆口氣，頹喪地說道：“等吧，律師講九月份就能開庭了。” 　　…… 　　網店七天流量特權就這麼錯過了，我原本以為堂食會好一點，沒想到來來往往的人雖然很多，但進店的人卻屈指可數。 　　折騰到八月底，家庭開支逐漸增多，咖啡店附近的幼兒園學費動則一年幾萬，無奈隻能讓星如在家門口的幼兒園入學。劉金榮畢竟年紀大了，自告奮勇地接送了一周就連連搖頭說接不了，於是我開始了早送晚接的節奏。 　　下雨了，雨勢忽大忽小，一個外賣訂單都沒有，更沒有其他客人，我心情壓抑地擺弄著手機。房貸要還了，水電煤氣電話費要交了，星晨的生活費要打過去了……又到了還趙家明信用卡的日子。 　　看著那一封封的信用卡賬單，我擔心趙家明還有我不知道的債務，於是又嘗試著登錄了趙家明的支付寶和微信。微信需要手機驗證碼沒有登錄成功，他的支付寶的密碼跟QQ密碼一樣，果然借唄還有幾千塊要還。看著眼前的賬單，我心中怨恨又增添了一份，比發現趙家明有外遇還要令我憤怒。 　　一頓操作下來，拆東墻補西墻終於把這個月的窟窿補上了。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，仿佛換氣的鯨魚，我把手機丟在一邊，翻開了十幾年前的日記本。回到那個青澀懵懂的記憶中，我的痛苦又被放大了一萬倍，我怎麼都無法相信當年的自己怎麼就選擇了這樣一個人。最令我唏噓不已的是，陳舊的日記裡從頭到尾都在清晰地提醒我——趙家明一直都在明目張膽地嫌棄我，那時的我卑微得如同路邊的野草。那觸目驚心的過往，我的掙紮，我的委曲求全，我的卑微狠狠地刺痛著我。 　　…… 　　蘇蔓在視頻裡挺胸凸肚地靠在沙發上，她又懷上了三胎：“最近生意怎麼樣？” 　　“不怎麼樣，外賣沒有想象得好做，原來我以為堂食會好一點，哪知道也不好。” 　　“慢慢來吧，星如上幼兒園還適應吧？” 　　“還行吧，就是我現在每天下午三點多就要去接她，手忙腳亂的。” 　　“不是說你婆婆接她回家嗎？” 　　“唉，我就說她不能指望的，三天兩頭的不舒服，前段時間又住院了。畢竟年紀大了，趙家明大姐倒是幫著接了一段時間，但她事情也多，後來想想孩子畢竟是我生的，還是要靠自己。” 　　“怎麼又住院了，你這個婆婆真的很磨人啊，那你把星如接到店裡來嗎？吃飯呢？” 　　“嗯，就在店裡燒一點給她吃，或者買也行，這附近小吃店也多。” 　　“唉，沒辦法，再堅持堅持吧，等趙家明回來就好了。法院那邊有消息嗎？” 　　“正準備跟你講呢，通知了九月八號開庭。” 　　“真的啊，那不就快了嗎，終於熬到頭了。” 　　我看著蘇蔓的肚子感慨道：“是啊，唉！你怎麼樣，我到現在還不太習慣你又懷孕了，這一個要是個女兒就圓滿了。” 　　蘇蔓笑笑：“我還不是一樣不習慣，沒想到這麼大年紀了還意外懷孕，我都以為自己沒這個功能了，嗬嗬，是不是女兒都無所謂，隻要是我生的就行。” 　　我是真的佩服她，生養三個孩子真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。 　　…… 　　終於開庭了，所有相關的人都在期待這一天，雖然因為疫情嫌疑人隻能遠程出庭，但足以安慰數年以來家屬們懸著的心。法庭裡有條不紊地問詢、記錄，嫌疑人各自陳述並喊冤叫屈，無論之前多麼無理自大，此時都變得禮貌且謙遜，頗有點古時候平民百姓見青天大老爺的意味。第一天結束，老老少少幾十口子人站在法院門口，互相寒暄打探著。 　　“哎呦，我哥哥和嫂子瘦那麼多啊，感謝主，不過我哥哥精神還是不錯的。”劉金桂慢條斯理的說到。 　　“唉，在那裡麵能不瘦嗎！”劉金隆的兒子劉斌嘆口氣看向自己的老婆。 　　“我媽也瘦了。”劉金玉的女兒跟了一句。 　　“我家好像沒怎麼變化，沒怎麼瘦，他心態還好。”趙家芳也插了一句。 　　我站在旁邊表情淡然地看著聽著，相比其他人我沒有那麼激動，對趙家明的失望要遠遠大於對他的關心，我隻希望這個案子能早點結束。 　　“等律師出來問問，找書苑 ｗww．zhaoｓhuyuan.com 下一步要怎麼做！” 　　“是啊，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判呢？” 　　“哪曉得呢，真搞不懂，他們在澳門賭場做事怎麼就犯法了呢？澳門不是賭博合法的嘛？” 　　“國家法律哪是我們平頭老百姓能搞得清的呢！現在不要糾結那麼多了，早判早結束。”劉金媛的老公方俊無可奈何地說道。 　　我和趙家芳互相看了一眼，趙家芳放低聲音說道：“唉，我們現在呢也不求別的，哪怕罰點款，隻要他們能盡快出來就行。” 　　“是啊！”我當然也隻能這麼期待了。 　　二十分鐘之後，律師們陸陸續續地出來了，家屬們頓時如見救命稻草一般笑迎上去，形成一個一個的小團體，氣氛十分緊張。 　　“張律師，法官怎麼講？”我茫然地問。 　　張律師一如既往地用專業口吻回應著我：“孟女士，總得來講還是很樂觀的，趙家明目前確定還是一個賭博罪，從法律上來說，他必須要接受相應的懲戒，後麵就看法官對他的量刑了，總的來講還是樂觀的。” 　　我一聽就覺得很失望，隻好又問了一遍：“那取保候審呢？我們的材料都交上去了。” 　　“目前來看，取保候審可能性不大，你老公現在還是第四被告。不過你放心我們還會繼續爭取。法官的態度也趨於輕判，畢竟發生地在澳門，他們也會酌情考慮的，因為嫌疑人比較多，明天繼續，等所有人都過一遍，就能知道大致方向了。” 　　“明天就輪到劉金玉他們了吧！” 　　“是的，還有珠海地下錢莊那幾個人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