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秋九月應該是收獲的日子,但對於某些人來說卻是噩夢的開始。在一個烈日炎炎的午後,之前被取保候審的幾個人重新被批捕了。李春苗因為還在病中暫時沒有被批捕,但法院依然告知她還是會批捕她,這令她惶惶不可終日。精神壓力巨大,最後不得不依靠藥物入眠,她想著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再被關進去,那一方天地哪是她這樣的人待的地方。 自案發到現在兩年多過去了,我在無望的等待中發覺我的痛苦正逐漸被放大,源於我正在反復回看著自己的人生軌跡。我比任何時候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麼,迫切期待未來要按照自己的意願去活,越迫切越無奈。與姐妹們喝酒的時候往往情不自禁地會說:“最近常常在想人生都過半了,還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活著是多麼悲哀的事情。也許等趙家明回來我們分開會更好一點。” 佳慧坐在薛紹峰的旁邊神色凝重:“你不要說這些喪氣話,正是因為人生過半,所以更要慎重!你看看星如多可愛。我們這個年紀離婚不值得,能過還是要過下去吧。” 宋有美也加入了勸說,她不知道我在追憶過往,隻是覺得我是因為案子的緣故:“是啊,我跟老大的想法是一樣的,作為女人你承擔的真的很多。我們經常講這件事如果發生在我們身上,估計我們就要崩潰了。你看你都堅持了那麼長時間了,眼看著要熬到頭了,相信趙家明回來一定會痛改前非的。再說哪個家庭不經歷坎坷,我跟我們家那口子不也吵嘛,你隻是壓力太大了。” 我苦笑著說道:“可是他不賭錢對吧。” 宋有美愣了一秒,繼續安慰我:“你這話說的,不能這麼比啊,我覺得趙家明經過這個事情,等他出來之後絕對不會再賭錢的,對吧。” “好吧,嗬嗬,我喝多了,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啊,哈哈。”我努力讓自己不要那麼喪,收了情緒,還是不要讓她們擔心。 …… 十月的天氣涼爽許多,我因為宿醉頭痛得厲害,回想起昨晚和佳慧她們說的那些話,似乎是自己在給自己下定決心。離婚哪有那麼容易?我趴在吧臺上開始後悔酒後失言,奉勸自己下次一定要少喝一點,懊惱間電話響了。 “欣然,你家律師有沒有聯係你啊?”趙家芳在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是興奮。 “沒有啊,怎麼了?”我聽完緊張地從吧臺凳子上站了起來。 “噢,你姐夫的律師剛剛聯係我們了,法院說交十八萬罰金就可以取保了。” “真的啊,那太好了。那我這邊怎麼沒有消息呢!” “他們被捕的時間不一樣,估計要一個一個通知吧,他們倆情況差不多,我家是律師通知我之後法院又打電話給我的,應該等幾天就會通知你吧,你注意接電話,要不先問一下律師。” “好,那我先打電話吧。” 掛了電話,我立刻聯係了律師,律師說還沒有接到法院的通知,估計要等幾天。過了兩天,大姐夫孫勝海就被釋放了。我是在孫勝海回來第三天才接到通知的,律師說趙家明要交二十一萬罰金。這明明是個好消息,我卻高興不起來,我在犯愁這筆錢從哪裡來,這兩年所有的支出都是借的,要再到哪裡去借呢?隻好皺著眉頭給趙家芳打了一個電話。 “大姐,律師打電話給我了,趙家明要交二十一萬。” 趙家芳直嘆氣:“這麼多啊,那你怎麼辦呢,我們的卡都還沒解凍,你姐夫的罰款也是找他哥哥姐姐去借的,唉,怎麼罰這麼多啊,要是把我的卡解凍就好了。” “嗯,我看我信用卡還能不能刷出來,總之把人先保回來再說吧。” “嗯,我這邊也再想想辦法。” 我能有什麼辦法呢,實在不好意思再跟姐妹們開口,實在不行的話先貸款吧。於是經過一夜的失眠之後,終於在借唄,抖音,網商貸上湊了七萬塊,這基本上已經是極限了。就在我糾結是否跟幾個姐妹借錢的時候,趙家芳打電話過來了。 “你今天還在店裡啊?” “在啊。” “噢,那我下班以後去找你,我跟我姑子她們借了十萬塊錢,多也沒有,湊一湊吧。” “那太好了,我這邊也湊了一部分,還差一點,不行我跟法院求求情先交一半。” “那你問問,我跟你二姐講了家明的事,她還聯係你了啊?” “還沒有,估計她也沒什麼錢。” “多少都行,你們又不是不還,等銀行卡解凍了不就好了,我來問她,我再問問家裡其他人看看可有。” “好。”我有些感動,趙家芳對這個弟弟真的是情深意重。 錢終於湊齊了,打給法院的那一刻,我看著轉賬憑證上的那幾個零,毫無感覺,那似乎不是錢,隻是一串數字,卻是人人都要受製於這些數字。 趙家明在羈押了兩年零三個月之後被釋放了,因為錢沒有一次交全拖延了時間,所以他比孫勝海遲回來一個月。案子還沒有判決,隻是對他“變更強製措施”。通知釋放的這一天,趙家明還在按部就班地整理內務,他麵無表情地整理著,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時暗淡的眼睛裡才有了些許光亮。 接著簽文件,拿衣服,同監室的人又央求帶消息,折騰了一個多小時,臨近中午的時候趙家明才出了看守所大門。出來的一瞬間,遠遠地看到門口那幾張熟悉的麵孔,頓時眼眶發紅的快步走了過去,我抱著趙星如迎上去,到了跟前劉金榮扶住趙家明的胳膊,父親和宋慶芳也站在旁邊,所有的人都沒有哭,甚至是笑了。 “星如,喊爸爸。”我在女兒的耳邊輕輕地哄著。 “星如,你看,爸爸,這是你爸爸,快讓爸爸抱抱。”趙家芳開心地逗著趙星如,趙家蘭在旁邊跟著笑。 “長這麼高了!”趙家明環顧四周與大家都笑了笑,伸手就去抱趙星如,被抱的趙星如竟然沒有哭,這下所有人都笑了起來,氣氛終於不那麼壓抑了。 “哎呀,這真是親生的的啊。”宋慶芳打趣地說道:“這下好了,回來就好了。” “嗬嗬,她還不哭,真乖,這是哪個啊,這是你爸爸。”劉金榮也笑了。 我和趙家明對視了一眼,這一眼趙家明什麼也沒看見,他隻看到我淡淡的微笑,完全沒有想過我會有什麼變化。 我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,心中的冷淡令我自己都覺得意外,此時的我仿佛戴著一個厚厚的麵具,隻有一種微笑表情。我的心隻在趙星如沒有哭的那一瞬間有點刺痛,這讓我意識到或許離開沒有那麼容易。 當趙家明在大眾澡堂舒舒服服地泡了澡,換上乾爽的衣服靠在躺椅上時,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由的滋味。之後去飯店吃飯的時候,孫勝海和趙家明說起九月份被批捕的那三個人,難免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。 “聽講當時法院把他們三個取保的人喊過去,說是補充材料,誰知道當場就把他們都帶走了。” “唉,哪想到是批捕啊。”趙家明嘆口氣搖了搖頭。 孫勝海接著說道:“我們這個案子已經是上報到中央的大案了,把他們重新抓進去就是要判刑的。我的律師分析為什麼我們能被放出來,找書苑www.zhaoshuyuan.com 是因為法官覺得我們的量刑就是這麼多,說明法院已經定了怎麼判。本來我們這個案子在去年一審的時候,如果不是劉金玉換律師早就判了,這一換就拖了時間,那些法官一開始也是頭疼怎麼判,畢竟一國兩製啊,嗬嗬,哪想到十月份出來新法律,正好。” “這麼看我們還是幸運的,總比取保了再被抓進去的好。唉,現在也不求什麼大富大貴,隻要安安穩穩的,是吧,回來就好。”趙家芳動情地說道。 趙家蘭插了一句:“你們兩個都兩年多了,劉斌和媛媛他們還不知道要被判多少年,舅舅要判多少年啊?!” 孫勝海篤定地說:“他們肯定比我們時間要長,舅舅我估計最起碼要個七八頭十年,他是主犯啊。” 劉金榮哀怨起來,手心手背都是肉,劉金隆畢竟是她的弟弟:“乖乖,要判這麼多年啊?唉,又沒殺人放火,怎麼就要關那麼長時間?” “國家法律就是這麼定的啊,你比如劉金媛,她為什麼是第三被告,她連澳門都沒去過,就因為她是會計。我們這個案子已經定為涉惡案件,是要有組織結構的,有主犯,肯定要有從犯,所以她是逃不掉的。”孫勝海言之鑿鑿,眾人不免更加唏噓不已。 我正在給趙心茹喂飯,幾乎不怎麼說話。對於這個案子的結果我已經不關心了,我關心的是以後的生活,還有兩個孩子的未來。趙家明刑事處罰基本已經結束,以後政審這一塊肯定是過不了了,這意味著我的一雙兒女未來的路少了一些選擇,想到這裡心裡又多了一絲怨恨。
第八十三章 趙家明回來了(1 / 1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