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桌上就擺滿了,涼拌香芹、青椒炒乾子、萵筍炒肉片、紅燒肉、糖醋蝦、紅燒鯽魚、蒸雞蛋、小青菜蛋湯……沈父沈母一邊招呼大家入座,一邊客氣地直說沒什麼菜。我一看菜這麼多,趕忙回應起來:“您太可客氣了,這麼多菜還叫少啊。” “你們都是我們家鬆平的好朋友、好同學,你們能來我們高興得很,坐啊,坐,娟子你坐我旁邊。”沈母寵溺地看著秀娟。 此時沈父沈母落座在正上方,程光和沈曉霞坐在左手,秀娟被沈母拉過去坐在右上方,沈鬆平順勢坐在秀娟旁邊,我和張伯倫隻能坐在最後一條板凳上。一時間我也顧不得太多,直接坐了下來,眾人坐定開始吃飯。因為有長輩在,難免有些拘謹,沈父沈母倒是開明大氣,匆匆吃完就推說午休讓我們慢慢吃,氣氛終於活躍起來。 “今天我覺得很榮幸啊,重新介紹一下,先從我兩個妹妹開始介紹,這個是我妹妹曉霞,這個也是我妹妹徐秀娟,這兩位呢是我兩個同學,也是我哥們,程光、張伯倫,這位呢是徐秀娟的好同學,也是我們學生會成員孟欣然。” “叫我阿倫就好,很高興認識你們。”張伯倫不是第一次來,這個回答顯然隻是給秀娟和我的。 我們都禮貌地報以微笑,我雖然緊張也不想表現出來。 “哎,阿倫,今天風箏放得怎麼樣?”程光問道。 “還好,今天風不錯。” “確實放得不錯,我們看了半天,你這個還是要有點技術的。”沈鬆平由衷地贊嘆著。 張伯倫似乎也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,隻見他微微一笑:“多放幾次,加上有風就好……” 我緊張地坐在他的旁邊,又不敢隨便站起來,隻好低頭吃菜,不好意思大魚大肉,隻吃了幾口涼拌芹菜,秀娟見我拘束,忙以半個主人的姿態給我布菜:“欣然,你不是喜歡吃紅燒肉嗎?給,我乾娘做的味道不錯的。” “好。”我笑著回應她,心想千萬不要出洋相。 “你們猜猜這裡麵哪道菜是我做的?”沈鬆平看著我問道。 幾人正要猜,沈曉霞卻忍不住了:“哥,你不就拌了個芹菜嗎!海蝦可是我跟光子辛辛苦苦釣了一上午的。” 所有人都笑了,有這樣一個活潑的女孩,一頓飯下來我感覺輕鬆了許多。飯後我搶著要洗碗,被沈母特別客氣地拒絕了,讓沈鬆平安排所有人都上到二樓休息。二樓有一大一小兩個房間,大的是沈鬆平住,小的沈曉霞住。 秀娟和我上到二樓,發現程光和張伯倫已經坐在陽臺護欄邊聊天,見我們上來忙點頭微笑,秀娟領著我進了沈鬆平的房間。房間裡的陳設一目了然,迎麵靠墻擺著一張木板床,床對麵的窗戶開得很大,光線充足,靠窗擺著一張寬大的書桌,邊上書架足足有三個,除此以外就是一個雙開門的衣櫥立在最右邊。我自然被書架吸引了,走過去看看有哪些書籍,絕大部分都是些課本和習題冊,隻在最後一個書架看到了幾本感興趣的小說,順手拿起其中一本《穆/斯/林的葬禮》。 “秀娟,這本《穆/斯/林的葬禮》好不好看?” “我也沒看過,鬆平應該看過。”房間裡隻有一把椅子,秀娟就坐在了床邊。 “嗯,如果好看我借回去看看。”我一抬頭透過窗戶看到阿倫的身影,所幸他背對著我,我剛平靜的心又一陣緊張,隻好拉開椅子麵對著秀娟坐下來。 緩了緩情緒,我假裝翻著書頁,這時沈曉霞端著一盤蘋果上來了,她先給坐在陽臺的程光和張伯倫一人一個,又透過開著的窗戶把裝水果的盤子放在書桌上,她整個人趴在窗臺上,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們。 “兩個姐姐,吃蘋果,這個蘋果特別甜。” “好,你也吃啊,鬆平呢?”秀娟關切地問道。 “他在底下泡茶,馬上就來。”沈曉霞說完就轉向陽臺沖程光喊了一句:“光子,我哥說讓你下去幫他拿茶杯。” “噢,好。”程光樂顛顛地下了樓。到了樓下,沈鬆平正在往茶杯裡分茶葉,還是白瓷蘭花茶杯,隻是沒有蓋子。 “今天泡的什麼好茶啊?”程光問。 “還是茉莉花茶,上次團委采購的時候我順便也買了半斤。” “香!” 沈鬆平看著眼前的茶走神了,想起馮艷那檔子事來:“你和馮艷進展得怎麼樣啊?” “老大,這才幾天啊?人家怎麼可能那麼快答應我。”程光委屈巴啦地看著沈鬆平。 “你要加大力度啊,我可是沒給她留任何希望,她也隻是一時沖動而已。” “要是一時沖動倒好了,一看她就是愛鉆牛角尖的,我都不知道她能不能回頭。” “你千萬不要這麼想,如果你不喜歡她,自然另當別論,你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傷心難過嗎?我還不是覺得我們很快要高考,不要因為這個事情影響大家,所以你要盡快打動她,不要讓她繼續傷心難過,要安心學習。”沈鬆平語重心長地鼓勵著程光,他知道這件事不容易,但他很清楚馮艷固執的個性,放任不管會後患無窮。 “唉,我盡力吧,我們真是孽緣啊。”程光無奈地嘆了口氣。 “好了,上樓喝茶吧。”沈鬆平端著六個茶杯,程光拎著兩個水瓶上了樓。 樓上四人都在吃蘋果,張伯倫此時離開凳子斜靠著陽臺,隻見他吃得很斯文,幾乎隻咬了四五口他就不吃了,然後他起身到房間裡找垃圾桶。我的蘋果也快啃完了,不過吃的卻是很“豪邁”,隻留了一個很小的蘋果核,垃圾桶就在椅子旁邊,我看著張伯倫手裡那個蘋果核突然就自慚形穢起來,自己的吃相是否有點難看?我第一次覺得自卑起來,他的手也很好看,不像我的一雙小肥手,於是我下意識地把蘋果核藏在大腿側麵。張伯倫壓根沒注意到我的舉動,進來的時候禮貌地沖我們笑了笑,熟門熟路地把蘋果核丟在垃圾桶裡,重新出去坐在陽臺邊看風景。 沈鬆平和程光進屋泡茶,秀娟也起身幫忙,我趕忙起身讓到書架旁邊,茶泡好後,程光給張伯倫和沈曉霞各端了一杯,三人在陽臺邊喝茶邊聊天。沈鬆平坐在椅子上,秀娟拉著我坐在了床邊,屋內慢慢地飄散著淡淡的茉莉花香…… 從沈鬆平家回來三天了,我依然昏昏沉沉的,平時大大咧咧的人突然變得沉默起來,秀娟見我這樣也是很納悶,以為我哪裡不舒服:“欣然,你怎麼了,身體不舒服嗎?” “還好,就是有點頭疼。” “那我們要不要去散散步?” “好,正好晚飯吃得有點多,消化消化。” 我們出了校門又往山上走去,隻爬了一個山坡我就不想爬了,這兩天我滿腦子都是一幅畫麵——一個白衣男子正在愜意地放風箏,風吹著他的頭發,他看上去那麼悠遊自在,我想要靠近他,又覺得自己癡心妄想,想了三天我得出一個推論:難道我喜歡上他了?難道這就是一見鐘情嗎?是嗎?不是嗎?反反復復地也沒個結論。 “啊,不爬了,好累,我們回去吧!”我太反常了。 “好。”秀娟也沒反對,順著我的情緒,我們慢慢悠悠地又往學校方向走去,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。 “《穆/斯/林的葬禮》看了嗎?”秀娟試圖打破這個局麵。 “還沒呢,最近事情有點多,過幾天看吧。” “嗯,對了,那個桃花做的書簽好了嗎?” “還要一段時間,沒有乾透。” 到了校門口,我低著頭,拖遝著腳步,渾身像背了重物一樣疲憊不堪,秀娟看到傳達室旁邊的樓梯提議上去看看:“欣然,這個上麵我們還沒去過,我們去看看吧?” “好啊。”我茫然地點點頭。 順著樓梯上去,上麵空蕩蕩的,就一個小平臺而已,一米多高的水泥圍欄上麵全是青苔。我雙手扶著圍欄朝下看,赫然發現了那個朝思暮想的人正從校外走進來,我下意識地往裡麵退了退,心臟狂跳起來,臉色騰地一下紅了。秀娟見此情景並沒有跟張伯倫打招呼,畢竟並不太熟悉,何況我的反應太反常了,她也往後退了退,耐心觀察著:你還好吧,臉怎麼這麼紅?” “唉,還是跟你說吧,再不說,我都要憋死了。” “你說啊!”秀娟平靜地看著我。 “我不知道我到底怎麼了,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,又覺得不可能。” “是誰啊?我認識嗎?” “你認識,”我艱難地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:“阿倫。” “怎麼會是他呢,你們不就見過一麵嗎?” “是啊,我也搞不清楚,我那天不是看到他放風箏了嘛,你不知道,當我看到他穿著白色的衣服,那麼身姿優雅地放著風箏,看上去是那麼的自由自在,風吹著他的頭發,我甚至都沒看清他的臉,但我的心就狂跳不止了,後來又坐在一條凳子上吃飯,他的眼睛他的手那麼好看,我更緊張得手心冒汗,你說,我如果不是喜歡他又是什麼呢?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?”說完這番話我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勇氣。 秀娟愕然地看著我,眼前的我就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,一時間她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我,但她絕對不希望我這麼難受下去:“你別難過,要不這樣吧,我讓鬆平問問阿倫吧。隻是,萬一阿倫拒絕的話你怎麼辦?” “我不知道,問吧,總比我憋死好吧,他要真的不喜歡我,我就當做了一個夢。” “好,那我們先回去吧,回去你好好休息。”秀娟忐忑地看著我,思量著要怎麼跟沈鬆平說才合適。 回了寢室之後,我渾渾噩噩地挨到半夜才沉沉睡去,第二日一整天都沒什麼胃口,趴在床上腦中一片空白,我就像是一葉孤舟在汪洋中飄蕩,隻想著無論如何趕緊給我一個結果,好讓我呼吸順暢,得以解脫。 秀娟和沈鬆平一起打完了飯直接去了學生會辦公室,沈鬆平很是奇怪我今天怎麼就不想吃飯:“她生病了嗎,怎麼就不想吃飯呢?” “嗯,我跟你說一件事,你肯定會很驚訝,我都嚇了一跳。” “說來聽聽。” “欣然說她一見鐘情了!” 沈鬆平腦子嗡的一聲,眼神閃爍間又很快調整過來:“誰啊,她對誰一見鐘情了?” “阿倫。” 沈鬆平笑了,他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,盡管心裡很不是滋味,表麵上還是很淡定:“還真是一見鐘情啊,就在我家吃飯那次嗎?怎麼就一見鐘情了?” “她說是被阿倫放風箏的樣子吸引了,說現在腦子裡全是他,她這幾天都要憋死了。所以,我想讓你代她問問阿倫。” “問,肯定沒問題,問題是阿倫不會同意的,我了解他,孟欣然不是他喜歡的類型。” “你還是幫忙問一下吧,看看阿倫怎麼說。” “好,我來安排吧。阿倫他不住校,有時候自習晚了會在我們宿舍住一晚,今天晚自習我就問他。” …… 沈鬆平下了自習回到寢室,秀娟已經等在門口。果不其然,阿倫對我沒有任何想法。 “怎麼樣?”秀娟迫切地問道。 沈鬆平搖搖頭:“跟我預想的一樣,你回去跟她說,阿倫說還是當好朋友更好。不是她不好,喜歡是兩廂情願的,隻能說他們沒有緣分。” “嗯,我等一下就跟她講,希望她不要太傷心。” …… 秀娟回到寢室,想著要怎麼開口,見我依然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,這麼晚了也不好出去說,在寢室裡說又有其他人在不方便,想來想去寫了張紙條遞給了我。 阿倫說:謝謝你,不過還是希望隻做好朋友。 “欣然,欣然,你看一下。” 我昏昏然抬起頭,伸手接過紙條,看了一眼,將紙條揪在手心裡,深呼了一口氣回了一句知道了,然後沉沉地睡去。秀娟見我半天沒反應,著實擔心,立在旁邊觀察了一會兒,見我真的睡著了,隻好收拾收拾也睡了。 第二天,秀娟早早地醒了,看到我居然起來了很是驚訝,我靠在床上手裡捧著那本《穆/斯/林的葬禮》正看得聚精會神。 “你起來了!你……”秀娟小心翼翼地詢問著。 “嗯,我發現這本小說還蠻好看的。”我的語氣很正常,情緒也很平穩。 “是嗎,那等你看完了,我也看看,早上你吃什麼?我給你帶。” “我們一起去吧,今天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。”說完,我把書一放,手腳利落地下了床。 一切都恢復了正常,一見鐘情的事情像沒有發生過一樣,我依然是那個開朗,無所畏懼的女孩,秀娟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追問,隔了幾天我們散步的時候迎麵碰到了阿倫,阿倫笑的有些尷尬,我反倒落落大方地打了招呼。分開之後,我們繼續散步,秀娟覺得是問的時候了。 “欣然,你沒事吧?剛剛……” “沒事啊,哎呀,你不要擔心我,我真沒事,人家不喜歡我,何必勉強呢?再說我後來想了一下,或許我喜歡的是那個場景裡的那個人,隻是被當時的風景和氛圍迷惑了,要不然你看我反倒輕鬆了,可見這隻是一時的沖動和誤會罷了。” “你如果真的是這樣想那最好,不然我和鬆平都會擔心你的。” “這事過去了,就當他沒發生過吧!走吧,去摘木莓,酸酸甜甜的,特別好吃,那邊山崖邊好多。” 山崖邊的灌木叢中,橙紅色的木莓一個接一個,我摘了好大一捧給秀娟,山穀裡回蕩著我們久違的笑聲。 課間,我正聚精會神地看《穆/斯/林的葬禮》,看到新月被葬在西山腳下的回民公墓之時,我的眼淚抑製不住地流淌:新月還沒來得及告訴楚雁潮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誰,就這麼和心愛的人永別了,躺在冰冷的地下,多麼孤獨,多麼寒冷,我覺得命運對新月和楚雁潮太不公平了,愛情得不到認可,竟然還要奪走新月的生命。 旁邊的佳慧看著趴在桌上默默流淚的我嚇了一跳,不知道我到底怎麼了:“怎麼了,怎麼了,你怎麼哭了?” “新月死了,被埋在土裡了……”我指著書裡的內容哭道。 “唉,你嚇死我了。找書苑 www.zhaoshuyuan.com ”佳慧抬頭看看周圍,班上沒幾個同學,還好沒有人注意。 “太可憐了,命運太不公平了!愛一個人有什麼錯,為什麼要讓新月死呢?” “你不是說她有心臟病嗎!她是病死的,又不是被人害死的。” “反正我好傷心,好難過!” “知道了,知道了,你聲音小一點。”佳慧拿我真沒辦法,她知道從來我就是這麼感性,同時又單純得要命。 下午去學生會,我的眼睛還有點發紅,我還沉浸在新月死亡的悲傷中,難免情緒低落,跟文體部部長匯報了相關工作之後就坐在沈鬆平辦公室裡發呆,連沈鬆平進來都沒有發覺。沈鬆平看著眼前鬱鬱寡歡的我,還以為我的低落是因為被阿倫拒絕,他心裡也不是滋味,更不願意提這檔子事。 “想什麼想得這麼專注啊?” 我被嚇了一跳:“沒想什麼啊!” “那眼睛怎麼紅了,哭了?” 我反應過來尷尬地笑笑:“是因為你這本《穆/斯/林的葬禮》,女主角新月死了,我好難過,終於看完了。” 沈鬆平笑了:“你也太感性了,哭一場就算了,不要影響工作和學習。” “沒事,睡一覺就好了,我還有好多書要看,好多事要做呢。” “那就好,最近工作上有沒有什麼問題?” “沒有啊,都還好。” “嗯,有什麼問題盡管過來問我。” “好,那我先回宿舍了,書回頭還你,秀娟她也要看,走了。” “嗯。”沈鬆平目送著我的背影陷入沉思。
第一十三章 單相思(1 / 1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