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一章 謊言(1 / 1)

結婚以來,我自以為自己做得挺不錯的,可是出國打工這一件事情足以抹殺我以往所有的付出。   這天一家人坐在客廳吃飯,棋牌室老板又來喊趙家明去打牌了,見到趙家明的父母客氣地遞上一支香煙:“趙叔你們吃飯啊,我喊趙總去打個牌,都是熟人,嗬嗬。”   趙誌才接過香煙笑著低聲嗯了一聲,劉金榮也笑著點點頭,趙家明剛好吃完了,他把飯碗一放,站起身拿起茶杯準備走:“等我倒杯水就走。”  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也保持著沉默,我已經為了賭錢的事情跟趙家明吵了無數次,如果做父母的也不管,那我也無能為力了。這樣的家庭根本就是無藥可救的,於是我埋頭吃飯,等趙家明一走我也上了樓,劉金榮這才把臉垮了下來。   “又去賭錢,做老婆的都不曉得勸一勸。唉!婚都結了,這日子怎麼過得這個樣子?我講當初就不要這個,你們偏要她,還要去什麼外國,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,指不定有什麼外心了……”   趙家明打牌又是徹夜不歸,他直接去單位上班了,劉金榮憋到第二天晚飯時間爆發了,她把所有的過錯都歸咎於我頭上。仿佛我就是他兒子的保姆一般。   “我跟你們講,從今天開始,我們分開過吧!你看看你們過的什麼日子,結婚這麼長時間了,看不到一分錢,一個不管一個,你們這結的什麼婚?啊,你怎麼管你丈夫的,他想賭錢就給他賭錢?都不攔著一點,打一晚上牌就隨他啊……”   趙家明坐著一聲不吭,仿佛不關他的事情,我看著他們覺得很可笑。我又想笑又想哭,沒有辯解一個字,轉身上了樓。我為自己感到悲哀,因為這個家庭是我選的;我也為趙家明感到悲哀,因為如今在我心裡他已經連個男人都算不上了。   ……   我坐在網吧裡大海撈針一般查找哪裡有麵試的機會,完全摸不到方向。屏幕上的Q/Q響了,又是陌生人加好友,我覺得無聊透頂。一開始還覺得比較新鮮,時間長了發現太虛幻了。完全陌生的人互相試探、曖昧,滿足了一時的獵奇和虛榮心之後,絕大多數時候我發現自己都在說一些廢話,以至於我覺得自己“墮落”了,怎麼想到在陌生人身上尋找安慰呢?我放棄了Q/Q,開始打遊戲,玩的是一個叫《傳奇世界》的遊戲,這個虛幻的世界讓我能平靜下來思考,我不組隊,不聊天、不入工會,隻愛在各個角落裡閑逛,遇到怪物打幾下,打不過就跑,這個遊戲給我的安慰更踏實,至少它不會像趙家明一樣變來變去。   世人總是相信自己的眼睛,自己的感覺,我上網吧,聊天,打遊戲一下子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離經叛道的形象。所有的人都認為我學壞了,才會想到要去國外打工,我儼然成了一個反麵教材,一個不安分守己、自私自利的女人。   我把那些鄙夷、猜忌看在眼裡直接視若無睹,我已經無所畏懼了。我一心追求的愛情幻滅了,我的婚姻失敗了,還在乎別人的眼光?想到過去的種種,還有那天清晨看到的那些照片,我心如死灰。我跟自己說:“就讓世人給我扣上一頂虛榮的帽子,還給趙家明一個光輝悲情的形象,或許他能找回他的真愛。”   二月終於有了一個好消息,日本有家水產公司錄用了我,同時另一家電子公司也錄取了我,於是我選擇了電子公司,回絕了水產公司。隻為和蘇蔓近一點,蘇蔓下半年就要去日本了。   正當我苦苦掙紮之時,天又有不測風雲,孟輝又出了車禍,這次他醉酒騎摩托車撞了人,不僅自己傷勢嚴重,對方也重傷住院了。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,可是看著父親憔悴的麵孔又十分不忍,隻好找朋友同學七拚八湊地借了幾千元錢送過去,我發誓以後再也不管這個兄弟了,恨不得他死了算了。一個成年人連自己都管不了實在讓人鄙夷,但一想到母親臨終前的囑托我隻能嘆氣。   當然這一次我依然沒有求助趙家明,趙家明確實也沒有能力幫我。   “佳慧,這次又要麻煩你了,等我掙到錢了馬上還你!”我不爭氣地哽噎著。   “沒關係,什麼時候有什麼時候還,趙家明知不知道你弟弟的事情啊?”   “知道又能怎麼樣,指望不上他。”   “唉,你們之間怎麼這樣了,他?唉!什麼時候去合肥?”   “下個星期去吧,學三個月日語,等到簽證下來就走。”   我來合肥學習日語已經一個星期,預計順利的話九月份就可以去日本了,享受著這難得的獨處時光,每日早起跑步,然後去學日語,晚上早早睡去,心情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。   是命運的安排嗎?三個月以後,我之前拒絕的那家公司竟然沒有給我撤銷水產研修生的申請,當兩份申請同時出現在日本厚生勞務省,我被判定有移民傾向,日本我是去不了了。   趙家明原本以為我肯定要走了,誰知道竟然沒有走成,他真是有些失望,但是他怎麼能表現出來呢!所有人都在勸他要挽留我,他隻能消極地應對著。   我非常難過,花店已經盤了,為著孟輝和出國還欠了兩萬多的債務,我好不甘心啊,離開的意願更堅決了。通過蘇蔓的姐姐介紹準備去上海打工。   趙家明麵無表情地坐在房間裡看著我收拾著行李,他想不通。   “你非要走嗎?這個家就這麼容不下你嗎?”   “也許我走了,我們兩個都能輕鬆一點。”   “你要走,我們就離婚。”這句離婚趙家明都說習慣了,我也聽厭了。   “隨你,反正你也提了無數次離婚了,你真做得了主嗎?”   趙家明想再說點什麼卻又說不出來,他雖然也厭煩婚姻,但在這個家族裡,他們的麵子還是更重要,離婚是丟人的。   我拎著箱子下了樓,趙家明待在樓上沒下來,劉金榮看了我一眼,帶著嘲諷和陰陽怪氣的語氣說道:“是啊,這是外麵有了人了啊!上海,哼。”   我懶得理她,厭煩透了這個古板、自以為是的女人。我唯一的難過和內疚是對兒子的,幸虧兒子去上學了。   在火車上,我接到了趙家明的短信。   “人活著有什麼意思?”   “你覺得呢?”我反問他。   “是不是就是為了錢?”   我一陣心痛,雖然早知道趙家明從來沒有愛過我,但這麼曲解我讓我無法忍受:“你這樣認為嗎?如果僅僅是因為錢就不會有那麼多痛苦了。”   “我發現我們兩個人做朋友也許更好,各人忙各人的,在一起好像沒什麼話說,互不關心,不知道為什麼?”趙家明又發來一條。   我無語了——為什麼?他當然不知道為什麼,因為他根本不愛我。   趙家明又發來一條:“也許我們各人追求不一樣,對未來沒有信心,在一起談心誰也說服不了誰,我感覺我現在有很多話和你說,但是一見麵又不想說,因為我覺得我現在說什麼都是廢話,因為沒錢,我現在越來越不知道,我活著是為了什麼?”   我又一次為他感到悲哀,他到現在想的還是他自己,他根本不了解他自己,明明那麼想離婚的人偏偏為了家族的臉麵欺騙自己,以至於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而活,我突然可憐起他來。   趙家明鬱悶地下了樓,劉金榮迎上去劈頭蓋臉罵著他:“你怎麼這麼沒有用啊,她要走你就給她走啊。”   “走就走是了,不行我就離婚。找書苑 www.zhaoshuyuan.com ”趙家明氣呼呼地說出這句話。   “你遲早斷了這個念頭,人是你自己選的,我們可沒強迫你,當初就跟你講了不要她,你這是自作自受。我老早就跟你講過了,我們趙家不離婚,離婚傳出去多丟人,你自己把她喊回來。現世的東西,一點用都沒有。”   ……   來上海已經幾個月了,做過房產中介、公司職員等等,我都沒能堅持下來。我開始找不到方向了,身上還背負著幾萬元的債務,夜深人靜之時看著兒子的照片我淚如泉湧。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。   趙家明隔三岔五地會打電話給我,常常說不了幾句就掛了,直到有一天趙家明突然說起要搬出去住,這個提議才是我最想聽的。   “老婆,你回來吧,兒子想你了。”   “有你媽不就夠了嗎?反正從小你媽就帶在身邊,他應該更喜歡奶奶吧。”   “那你畢竟是他媽媽啊!”   “你媽都那樣說我了,我還有臉繼續賴在你家嗎?”   “她也就是氣話,你不要在意,要不你回來我們搬出去住,我發誓以後再也不賭錢了!”   我沉默了,這句話正中我的心坎,如果能搬出去住,我們一家三口才是真正的一家,這個提議不就是我長久以來的願望嗎?我心動了。   “你說的是真的假的,真的搬出去住嗎?”   “那我還能說假話,你回來我們就搬。”趙家明的語氣斬釘截鐵。   為著趙家明這一句話,我回來了,我想經過幾個月的分離或許趙家明終於成長了,終於肯擔負起責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