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終於又回到那個家，看著兒子亂糟糟的衣服還有臟兮兮的臉和手，我十分自責。給兒子清洗一番之後又開始打掃，整整花了三個小時才把幾間屋子收拾得看得過去。趙星辰穿著襪子在房間裡跑來跑去，一會兒要看動畫片，一會兒要吃東西，一會兒又要喝水，我看著他心情平靜了許多。給佳慧發了平安回家的短信，約了回頭見麵。 　　我拎著一袋垃圾下了樓，小姑子趙家蘭剛好從房間裡出來，我們互相點頭打了個招呼，進了廚房，沒一會兒趙星辰跑下樓來喊媽媽，聲音裡帶著哭腔，他是生怕我又走了。 　　站在澡堂門口的趙家芳顯然看到我了，一撇頭又假裝沒看到我，我也不強求，領著星辰去超市買了點零食，回來的時候碰巧趙家芳就在門口，我隻好喊了一聲大姐。趙家芳還是不回應，我自然不樂意了，禮尚往來，於是也對她板起了麵孔。 　　“星辰，媽媽去牙醫那邊看一下牙就回來。” 　　“嗯，媽媽，你早點回來。” 　　“好。” 　　走到門口，公婆正在鍋爐房劈柴也假裝沒看見我，我心一橫也沒打招呼，想著反正也要搬出去住。 　　看了牙之後，網吧就在邊上，想著去收幾封郵件。網吧裡人很多，沒有空位，老板娘特別熟絡地跟我打著招呼：“回來了，不出去了吧？” 　　我很是詫異，不覺得跟這個人很熟啊，隻好笑笑，沒想到老板娘接著又用一種誠懇的語氣勸慰起來：“別走了，別把這麼好的一個家庭耽誤了。” 　　我尷尬地笑笑，待要說點什麼，恰逢童謠的弟弟童伍進來了。 　　“喲，孟姐，上網啊！” 　　“嗯，你姐有沒有回來？” 　　“我姐回來了，就在家呢。” 　　“真的啊，那我去找她。”我趕忙告辭去找童謠了。 　　拐進了巷子，沒幾步就到了童謠娘家的院子，我站在院外喊了一聲：“童謠……” 　　童謠跑了出來，對著我“噓”了一聲：“我弟弟的女兒在睡覺。”說完她進去查看，果真驚醒了，因為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。 　　很快童謠就出來了，我有種很想擁抱她的沖動，於是真的抱了。 　　“你回來了！”童謠的聲音很親切。 　　“嗯，昨天，不，今天早上四點多！” 　　“不去了吧？” 　　“過了年再說吧！” 　　“咦……”童謠不能理解的發出一聲。 　　“好餓啊，有吃的嗎？” 　　“有啊，紅薯吃不吃？還有胡蘿卜。”童謠把我領進了廚房。 　　我拿了一個紅薯，童瑤突然問我：“哎，看看我有什麼變化？” 　　“什麼變化？看不出來。” 　　“真的，看看我的屁股，我在減肥！” 　　“嗯，還真是瘦了。” 　　我們從廚房出來坐在院子裡曬太陽，一月份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，我抬頭看著藍天深深呼了一口氣，真喜歡這種融洽、自然、平靜的狀態。 　　“你還是別出國了，我上次去你家洗澡，你兒子好可憐啊！”童謠自然是要勸我的。 　　“我知道，唉……” 　　“我覺得，你不要耽誤了你的兒子，再不管他他就廢了，到時候你賺再多的錢也會後悔的。” 　　我無法開口為自己辯解，如果告訴別人我的離開是因為缺愛，又有幾個人能理解呢！？ 　　“我知道，這次回來就是因為趙家明說要搬出去住，搬出去住我們或許還有希望吧。” 　　“是啊，搬出來也好，說實話，目前這種狀態你自己也有問題，有時候真的不想和你做朋友了，也許你並不在意，但我們真的替你擔心！” 　　我聽了童謠這番話，既有感動又有委屈，一時紅了眼眶，假裝抬頭看天不讓眼淚流出來：“我知道，過完年搬出去，回到正軌或許我就能放棄出國的念頭了。” 　　…… 　　分離之後的相聚帶來了短暫的寧靜，我安安心心待在家裡，期待著過完年就搬出去。 　　“你們公司現在怎麼樣？”我想了解一下趙家明的工作。 　　“唉，不就那個樣子嘛！酒店賣掉之後，劉總開了一個擔保公司，前幾天要求要有大專文憑，我到哪去搞？看來隻能辦假的了。” 　　“我幫你問問蘇蔓朋友吧，專業有要求嗎？” 　　“隨便，大專文憑就行，煩死了。” 　　“又怎麼了？” 　　“現在劉總把公司交給專業的管理公司打理，我也不知道以後怎麼搞。” 　　我知道他的意思，他是心虛了，一沒能力二沒資歷，他擔心乾不下去，我隻好安慰道：“那是你舅舅的公司，你跟了他那麼多年了，他應該不會虧待你的。”我隻能這麼安慰他，我不能挑明了說是他的能力問題，太傷人了。 　　“唉……”趙家明是真的煩惱，工作上無法像從前一樣依托關係就可以混下去，家庭上，他答應了我要搬出去，現在他又想反悔了。為著麵子他求了我回來，卻發現要擔起責任實在太痛苦了，過去幾年我沒有依靠過他，現在要擔起責任才發現實在是力不從心。他無力改變現狀，隻好麻痹自己，賭錢依然是他的“良藥”。 　　爭吵依然繼續著。 　　“你不是跟我發誓不賭錢了嗎？怎麼又去？” 　　“哪裡賭錢了，跟村子裡的人打打小麻將，調劑調劑心情。” 　　“有什麼區別？還有，你不是講要搬出去住嗎？房子你找了嗎？” 　　“我到哪裡去找？” 　　“你們擔保公司不是有中介這個業務嗎？” 　　“這點小事還輪得到公司，你自己去找不就行了。” 　　“好，我自己去找，過完年就搬。” 　　“嗯。”趙家明敷衍著嗯了一聲，他感覺自己也要窒息了，不禁在心裡埋怨我怎麼就沒去成日本。 　　我興沖沖地跑去找房子，找了一間帶院子的小房子，交了定金之後開心地告訴了趙家明，他沒想到我那麼快就找到了，十分為難。 　　“老公，房子我找到了，就在一小旁邊，以後星辰上一年級就方便了，我再找一個離得近的工作，我們一家三口開開心心地過日子，光想想就很美好。” 　　“這麼快就找到了啊？” 　　“嗯，你什麼時候跟他們說啊？” 　　“呃，過兩天吧！” 　　這個過兩天一過就是好多個過兩天，趙家明幾番掙紮之後，萬分艱難地跟父母開了口。 　　“爸、媽，欣然說要搬出去住。”趙家明唯唯諾諾地開了口，他甚至都不敢看他父母的臉。 　　我端著飯碗很淡定地吃著菜，趙家明的父親看了我一眼沒說話，劉金榮自然怒了：“搬出去？你在講什麼廢話，不可能。” 　　“沒什麼不可能，搬出去住對大家都好。”我麵無表情地說道。 　　“你還翻了天了，不許搬。”劉金榮氣得臉都綠了。 　　我看向趙家明，他竟然一聲不吭，這個地方我真是一天都不想待下去。我把碗一收去了廚房，就聽到客廳傳來劉金榮怒罵趙家明的聲音。 　　“你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，你怎麼這麼沒有用啊？你就聽她的啊，小星辰是我趙家的孫子，我一手帶大的，想搬走，沒門。” 　　回到房間，趙家明覺得委屈，窩囊，這是他答應我的他不得不做，但他已經盡力了，至於結果他就不管了。第二天，劉金榮開始絕食抗議了，她放了話。 　　“想要搬走，除非我死了。” 　　我看著這個局麵，如鯁在喉，又是一個以死相逼的，我的人生裡怎麼那麼多人拿生命威脅我，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嗎？ 　　“你也看到了，不是我不想搬，總不能讓我媽真的去死吧。” 　　“你是不是壓根就不想搬？隻是為了把我騙回來？” 　　“哪有，你不是看到了嗎？” 　　“嗬嗬，趙家明你真是一個……”我哽咽地說不下去了。 　　這個家，我一分鐘都待不下去，可是看著兒子我又下不了決心。每天把兒子送上校車以後，我就去網吧打發時間，突然不想思考了，覺得活著太累。我拋開了一切的偽裝，不再討好任何人，不再表現得逆來順受，我不接受任何人的指責和期待，我把我性格中的負能量通通釋放了出來…… 　　趙家明又輸錢了，這次輸了兩千，找書苑 wｗw.zhaoｓhuyｕan．cｏｍ 我無意中聽到劉金榮的抱怨：“小明啊，我聽講你又輸了兩千，還是的啊？你還能好好地，不要再賭了。” 　　“嗯，我知道了嘛！” 　　趙家明完全聽不進去任何規勸，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聽父母的，唯獨賭博這件事他控製不了。他人生中絕大部分事情都不受他的控製，唯有賭錢給他一種掌控的錯覺，他戒不了。輸了錢，心情更加鬱悶。 　　“過幾天就要交星辰的托管費了，他的保險也要交了。”我提醒趙家明，他必須擔起最基本的責任。 　　“知道了！” 　　“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？” 　　“什麼怎麼辦？就這樣過唄，還能怎麼辦？” 　　“這種日子，你能過我過不了，這個家就不是我的家，是你父母的家，除非我們搬出去。” 　　“還不是你自己做得不好，你就不能給她們幫幫忙。” 　　“以前我不是沒幫過，現在想讓我再像從前那樣逆來順受，不可能。” 　　“你怎麼這麼自私，什麼事都指望我？”趙家明狗急跳墻了。 　　“趙家明，你不要搞錯了，我不是沒有能力養活自己，開店這麼多年我指望過你什麼？是你講要搬出去住的，你根本就不想搬是吧，還有，你不是發誓不賭錢了嗎？你不是還在賭嗎？你讓我怎麼相信你，這日子要怎麼過下去？” 　　“我怎麼知道你啊，你就是沒腦子嘛！” 　　我無語了，是啊，我就是沒有腦子，我要有腦子的話怎麼會那麼好說話，我的忍讓、遷就最後通通變成了沒腦子……我哭了一夜，徹底的絕望了。